老兄

关于书法的浮想(一)



我们谈论一幅绘画作品或摄影作品,除了会说到作品本身艺术功力的形式表现,还会分析和探讨其内在的本质含义。
比如蒋兆和的《流民图》,除了展示了画家高超的绘画表现手法,还展示了那个年代的一种社会状况。作品不仅在绘画技艺方面可供学习,也给人们提供了研究当时百姓生活和社会现象的形象资料。它是一件艺术大作,也是一部文史资料巨著。

再比如徐悲鸿先生画的《负伤之狮》,不仅是一幅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杰作,更展示了当时那个年代,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这头双目怒视的负伤雄狮在不堪回首的神情中,蕴藏着意志与力量,随时准备战斗、拼搏。

还有黄永玉先生画的《猫头鹰》,画面上的猫头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憨态可掬,然而,因为其内涵的暗喻意义,却为画家带来了一场灾难。

摄影也是。
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希望工程“大眼睛”的图片,是摄影家解海龙先生不辞辛苦、深入生活抓拍到的瞬间。作为一件摄影作品,无论是曝光、构图、景深等摄影要素都达到了完美的程度,图片更反映了落后山区的孩子们简陋的学习环境和贫困的学习条件,表现了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和追求。这幅作品,对希望工程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。

还有《秃鹫与小孩》这幅照片,虽然曾经获得普利策奖,但是,因为这幅照片反映的深层次的东西过于强大,最终,导致33岁的南非摄影师凯文卡特不堪心里的重负而自杀。

这些绘画作品和摄影作品,除了画面富有艺术性的直观效果,还有其所包含的深层的社会意义,甚至政治意义;也包含着现实的教育意义,和深远的历史意义。
用一个比喻来说,绘画和摄影,就像西红柿炒鸡蛋,不仅给人们提供了视觉效果,还给我们提供了身体所需要的营养。
但是,与绘画、摄影有着雷同的社会地位的书法,其形式与内容就没什么关联。
一幅书法作品,无论人们形容它多么美好、多么优秀,说的都是组成“书法”的点画和线条,古人说“书之妙道,神采为上”,就是说的外在的表现形式。那些用书法表现出来的文字的内容,与表现这些文字的书法并不相干。
比如提起《兰亭序》,人们都称赞写得笔意顾盼、首尾呼应,偃仰起伏、似欹反正,血脉相连、一气贯注,上下承接、左右呼应等等,极尽赞美之辞藻,把“书法”《兰亭序》完全从文章《兰亭序》剥离开,并且二者之间相互不受到影响。甚至书法《兰亭序》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越了文章《兰亭序》,以至于现在人们提起《兰亭序》,就知道说的是它的书法形式。
又比如岳飞的《满江红》:“怒发冲冠,凭阑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……”读来雄壮激昂、气势磅礴,报国之心,赤诚相见,肝胆沥沥,感人至深。可是用书法表现出来,无论是什么书体,于这首诗词的内容都没有一点点关系。我们或许会说这幅作品写的行云流水、荡气回肠,纵横挥洒、笔走龙蛇,铁画银钩、力透纸背,但这都是赞美这幅“书法”,而不是这首诗词。赞美的是书写者的“写功”,而不是岳飞的激情。
可见,同样的文字,无论是一首诗、一段话、或者一个成语,可以用不同的书法形式来表现。比如“紫气东来”,你可以用楷书、隶书来写,也可以用篆书、草书来表现。而无论是楷书、隶书,还是草书、篆书,与“紫气东来”这个成语没有半点关系,也就是说,用“明月西来”替换“紫气东来”,丝毫不会影响这些字体的表现效果。
也用一个比喻来说,从北京到上海,交通工具和使用交通工具的人,是没有关系的,就是说,从北京到上海,人们可以使用任何一种交通工具,交通工具也可以载负任何人。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理解:纸箱里面的苹果,和写在纸箱上的“苹果”,没有什么关系,甚至纸箱里面都可以没有苹果。
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:如果把绘画和摄影看做是生活里的东西,那么,书法则是舞台上的东西。书法表现的是“形”,而绘画和摄影除了表现了“形”,更多的表现的是“质”。尤其现在,书法“作品”的表现形式和表现方式,越来越多元化、多样化,舞台也越来越大、越来越繁华。


所以说,除了博物馆里作为文物的书法“作品”,当今人们以书法的名义创作出来的作品或者创造出来的产品,不管是真草隶篆、颜欧柳赵,还是钟鼎石鼓、碑帖简帛等等,其实都是用来装饰的。
不过,固然如此,就像村姑头上的花、淑女帽子上的翎毛,插在上面,毕竟还是更显得妩媚和漂亮了。
2016年3月4日于朴庐

(写完上面这些文字,我突然想到了“皇帝的新衣“里面的小男孩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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